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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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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登山队，攀登。
突然，队长一脚踩空，向下坠落。
悄无声息，只有一个队员注意到了。
哦天哪，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我在哪里？我在往下掉！我就要死了！千真万确！任凭怎样努力都是徒劳，什么也抓不住，没有哪怕是一点一滴的希望！天哪，白茫茫的雪，我从未发觉你的面目是如此狰狞可怕，阴森森的！耳边只有风的呼啸，这骇人的风啊，像鬼在哭！像狼在嚎！无形之间撕裂了我的生命！
四周都是白色，白的雪与白的天浑然连为一体。队长却深深感到，他正在坠入渊黑的谷底……
随着身体的掉落，心在拼命紧缩，乃至紧缩到急速膨胀，几近开裂！
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被迅速啃噬的声音，可那又怎及得上我坠落的速度！恐怖至极，我快受不了了！
好想呼喊，害怕的时候总是要喊两声才会稍感放松的，纵令那无非是心理上的骗术，可那毕竟是习惯，是本能，是不自觉的爆发。
我要喊出来！
可是我不能。空气这么安静，雪这么安静，只要我一出声，所有的安静都不复存在，本该有的气息一下子被打破，准会有人受到惊吓，像我一样掉下去！不，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有责任保证他们的安全，到死也是。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却连不自觉的爆发也不得不压制下去，无法尽情宣泄！
狠狠地挣扎，还是拼命克制住了。
不！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队员在心里惊叫，为什么？为什么他才如此年轻就必须得失去再见阳光的机会？凭什么来剥夺一个正热烈盛放的生命！这不公平！伙伴们都还不知道，他的家人还在盼着他平安回来呢！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一句满怀关爱的责备，一声担忧而甜蜜的叮嘱，一场幸福如花开的依恋……这些，这些都消失了？在瞬间，难以置信地消失了！永远！
瞥见的那一幕，叫他心惊胆寒得难以言传。
他这时想起过去的一个朋友，骑自行车摔了一跤，破了膝盖，伤口没处理好，竟得了败血症，转而就死了！如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队长，一脚踩空，转而也死了！为什么死亡总发生得如此猝然，毫无预兆，就这么来了！这才是最可怕、最致命的打击！
好想呼喊！
然而，连队长都没有喊，他明白了。
心一阵紧似一阵地打颤，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镇定，镇定……
坠落，心间是无休无止的惊悸，队长被包围得措手不及，几乎喘不过气。
脑海里出现无数张熟悉的面孔，父母，爱人，孩子，朋友，同学，兄弟，姐妹……无数无数，起先如同幻灯片一张接一张，到后来，都混成一团，暗影沉沉，在眼前轮回反复，他的眼，她的笑，她的眉，他的怒……雪花一般在空中旋转，重叠又分开，分开又重叠。他悲哀地领会 我渴求有一道光亮，拯救我的孤立无援！我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我为理想所努力所打拼的一切，都白白废了！我前方的光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看不见的黑。
我不甘心！难道我就这么被埋在山里，甚至没有人看见！该死的雪，把我逼道这狭仄的低谷，要了我的命！该死的风，吹得那么诡黠，毁了我的一切！漫天的风雪，为何对我要这样狠心！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记忆中尝到过死亡的滋味，还是在上学的时候。那天和同学打架，越打越凶，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他被对方死死地掐住了脖子，掐得他动弹不得，掐得他满脸通红，掐得他压根无法呼吸，掐得他难过得快要失去意识……幸好被旁边的人拉开了，否则，他想象自己恐怕不在这里了。可是，跟现在比起来，那时又算得了什么！这次，我是丝毫没有可能与对手抗衡的。对手在哪里？在每一片惨白的雪里，在千里冰封的山间，在莽莽的天地的任何一个角落！是的，现在，任何一个什么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地战胜我这个很快就消失得什么也不剩的东西。
我是彻底的一无是处了。
难道我连死都要死得如此压抑？他们谁都不知道！
让我再发出最后一声悲呼吧！最后一次，尽情呼喊！让天地都听见，有我，有这么一个我！我是队长！我们就要征服这高不可攀的雪山了！我要死得值得！
不，我还是不能。
都死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白癜风哪家治疗好不，我不能。咬紧牙关，用尽全力，一定要忍住，要忍住，要忍住……
好愁惨的天色，然而那怎抵得上队员内心的凄楚与痛切。
让我来为他叫喊一声吧！唯一的一次，尽情呼喊！至少还能在天地间响起他的挽歌，至少要把这短暂的一瞬铭刻在在场手指上有白癜风所有人的心底！
可是，不行。连最应该呼喊的队长，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一定在担心我们的安全吧。这得需要多大的忍耐力！一个人，强忍住内心最悲切的呼声，这要怎样刚毅的力量才能承担！要换作是我，肯定早就失声大喊了。对，此刻我也要忍住，我不能发声，我有责任继续维持这份队长好不容易拼来的安静，绝不能出差错。
每走一步，他的眼泪便无声地滴落在雪地。
队长，就让我的眼泪，默默地为你安葬。
别担心，还有我在，请放心。
此刻的队长，蓦地，觉得自己不必再硬忍了，像是突然之间的事，四周凄厉的回响通通消散了，惊惧感与挫败感、怨恨与极度的不安通通消散了，只有自己和静旷的景色，除了静，还是静。
最宁静的心境，莫过于此。
他慢慢发现，他可以放开了，自由地舒展身躯，无限的祥和气息在磅礴奔流……
千岩万壑从面前一一掠过，崇山峻岭在心间一一滑过，都变幻着离开了，还剩下些什么？是恒久如一的天空。安宁的情绪，在激荡之后渐渐苏醒，渐渐铺展开来。
冰凝雪积的高山所锻铸的博大而开阔的气韵，甘泉般注入他的血液里。
像母亲温柔的哼唱，抚平着婴儿任性的啼哭。顺了，止了，酣然入睡了。难道这不就是一个人的本真面目，从最初直到最终？
不期而然地，愤怒平息了。为什么不能是我？是谁都一样。
渺邈无极，我永远不过一瞬，又何必在意长与短？重白癜风有没有传染要的是我来过，生活过，这还不够吗？
我死得一点也不压抑。其实，真正的对手是自己。我还有自己可以战胜，我最欣慰的事，也就是战胜了自己。死，又能怎样？
没有连累任何人，我已经死得很值得了。
刹那间，很美地，出现了阳光。原本灰蒙蒙的心间，漫然一碧。
心平如水，水平如镜，镜里映照出阳光的灿然。
向这巍峨的雪山致敬吧。多少生命在此生生灭灭，雪山阅读了多少恐惧、怨恨与绝望？最后总要归于平静的。于是，心头的挣扎涣然冰释 也许，另一个我，正在某一处开始了新的生命。
再见了。
无声的队员，此时不知从哪儿领悟到一种庄严的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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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3 17:2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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