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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页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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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页吟
——痴人说梦
岁月,仿佛从那窄窄的磨缝里流出来的乳白色的汁,又粘又稠。舀上满满一桶,倒进纱布过滤,去掉粗糙的渣,留下纯正的浆。接着用一个大铁锅装上,点上文火慢慢熬,熬得出了甜甜的香味时,滴上几滴红卤,那翻滚的白浪被施了魔法似地片刻间变成糊糊的脑儿。将脑儿一层一层地浇进纱布,浇一层便蒙一层纱布。给木箱盖上盖,压上砖,用绳子绑在长凳上,将一根粗木套在绳上往下压,直到那黄水流尽了,便可以从纱布上撕下一张张的百页来,摞在一起,便似本书。
百页,亦作百叶、卜叶、干丝。《浪迹续谈》卷四有“豆腐”、“面筋”二条,“面筋”中引《梦溪笔谈》、《老学庵笔记》有关记录,得知豆腐、面筋自古为文人所重,然而翻来翻去,却不见百页踪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大概是没有什么值得他们亲睐的地方吧。但许多人爱吃百页,因为中国的百姓中文人占少数,而平民颇多,
在我们那个小小的村庄,百十户人口倒有二十几户门前竖着高高的豆腐幌子。那是用稻草扎成一个圈,在上面挂两根穗子的东西,远远望去,像个梳着辫儿的姑娘,,相当与现在的商标。幌子高高翘起时,一天的生意便开始了。单我们这个村就足以供应全镇人的食物。
家中有口磨,爷爷说总有百十年了吧,祖上传下的。它磨过的豆,你一辈子怕也数不完!
早上,爷爷奶奶是全村第一户起来的,那幌子也是升得最早的。其实半夜里便要动手磨豆。不难想象这一古老的工具作起来是多么笨拙。爷爷前后推拉,上片磨“呜呜”地旋转,奶奶在一旁把豆加进磨眼里。屋内幽暗,只点着一盏煤油灯,悬在灶头。这是很大土灶,灶火通红,上面置两个硕大的铁锅用来熬豆浆。随着白色微黄的汁从磨缝里流出来并掉进下面的缸里,一股奇异的香味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磨豆是最辛苦的,两三个时辰下来,腰酸背痛是免不了的。可爷爷奶奶还不得歇,浆须过滤一番才得纯净。于是用一个十字木架,罩上一张大纱布,悬于缸上方,把磨出的浆倒进去,添水反复摇晃,直到纱布内只剩下雪白的豆渣。余下的便是熬浆了,就不用我赘述吧。
赶早的人们往往一头钻进爷爷奶奶的小屋,要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掏出自家烙的大饼,大口大口地嚼喝,完了一抹嘴,叫声舒坦,丢下三毛与我耍弄的碗里,叫爷爷给他留些中饭用的百页,还不忘在我的小脸蛋上捏一捏。
那时候,我父母由于忙外面的活计,没有心神照应我,便把我送与爷爷奶奶照顾。可是大妈和三婶见了不高兴,说自家也忙,孩子都没见人带,一起送来给老两口照应。于是小屋里总是显得很拥挤。爷爷搬出一张小桌,把我们兄妹四人往桌上一放,然后便开始浇百页了。
他面前摆的是百页箱,右手边放的是浆桶。先用甘草把搅匀豆腐脑儿,要搅成细细的糊,必要时再滴些红卤。然后用勺舀浆,小心翼翼地浇在箱底的纱布上,这可是最需要耐心与手段的。关键是浆的厚度要拿捏的准,不宜太厚更不宜太薄。爷爷浇了万层浆,连每一勺浆的多少都不差毫厘,这份功夫是他最引以自豪的。浇一箱百页需要个把时辰,爷爷专注地丝毫没有松懈。
待到要压箱了,我们几个小东西经常调皮地爬上长木,坐在上面晃,那样我们玩得高兴,黄水流得也快。撕百页并不容易,不熟悉的人很难撕出一张整齐的来,而这对爷爷来说并不是件难事儿。撕下第一张,爷爷总会把它卷起来,蘸上酱油塞到我们嘴里,我们通常都不知道说谢谢就贪婪地嚼着。爷爷这时候就看着我们乐,乐得嘴瘪成一个圆圆的坑……
在寻常百姓家里,百页的吃法很随便,可以兑着炒各类蔬菜,也可以打成结烧猪肉,还可以用来凉拌。在小饭馆里百页被称为干丝,加上木耳、青菜杆、瘦肉、笋片儿、火腿,用鱼汤煮熟,名曰干丝汤,味道不亚于羊汤和羊肉泡馍,寒冬早晨吃北京治疗白癜风需要多长时间上一碗超级过瘾。现如今我人在湖南,见百页的吃法也很多,但只是一味的辣,不香更不鲜,于是我越发怀念家乡的百页了。
我是学文学的,不知道算不算个文人,我写下这重庆最好的白癜风医院篇记录百页的文字,只盼后人得知文人同样也钟爱百页。现在我的爷爷奶奶都老了,当时已经很老,现在更老了。我许久没有吃到爷爷给我卷的百页了,家中的磨也已经伤痕累累,遍身爬满了青苔,被遗忘在墙角。悠悠的岁月像一只筛子,筛去了太多太多,而我们却要记得铭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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