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有幸福
念语对着镜子呆坐了半天,看着镜子里已年过三十,但确更加成熟迷人的自己,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感从骨缝儿里钻出来,灵魂已经一丝丝从身上抽壳而去。
念语很精心很细致也很慢地打理着自己,她起得太早,现在离她出门上班的时间还早太多,所以她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包装得美丽而气质脱俗。
玉轩已经三天没回来了,念语知道他去了北京,他要去参加北京总部给各分公司的中级干部四个月一次例行的业务培训会,为时一周,也无非是对他们做一些公司经营理念及公司发展方向之类的渗透罢了,这已经是四年来例成的了,只是最近一年里他去的比较勤逗留时间比以前长一些而矣。
念语想利用这几天好好想想和玉轩之间的事情,整理一下两人为时十年的感情。
凭心论,结婚八年来,玉轩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念语自认虽然自己还没有给玉轩生个孩子,不能算是良母,但贤妻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两个人平时各忙各的,周末有空儿就一同回他母亲家或和朋友们聚一聚,偶尔在家里招待三五好友,这种生活虽平静却也有滋有味儿的,念语一直很满足这样的生活,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和亲戚朋友也相处融洽。
念语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够好,让玉轩坚定了十年的心投向另一个相貌平平、工作一般、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女人。
那天早上如果不是起晚了没赶上七点半那班公交车,如果不是坐车时睡着了坐过站,如果……
念语平时没事喜欢看一些言情小说、情感散文之类的东西,每当念语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唏哩哗啦流眼泪的时候,玉轩总是取笑她,并且习惯说一句:“那都是骗你们女人眼泪的,不是真的。”现在念语耳边还时常萦绕着这句话,可是玉轩居然在现实生活里亲手为念语导演这一幕曾经让呲之以鼻的肥皂剧,而他是主角。
念语多希望那天早上出租车没有在红灯路口停到他们的脚前,多希望玉轩当时没有看到她,多希望他们的目光没有对视,这样念语还可以再作一些努力,还可以想办法挽回,还可以有勇气,还可以不放弃,或者 现在呢,念语没有选择。
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念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那个一大早还给自己热牛奶的人和眼前这个亲腻地拥着别的女人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念语瞪着对面同样惊惧的那双眼睛,似乎过了几世的时间,绿灯亮了,车起动,念语看着那两个身影在车流中消失,浑身抖得历害。
手机响了,是玉轩打来的,念语想都没想按了关机键。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如果在街上走一定会出车祸,虽然她的心痛得恨不得被撞死,但她还清醒,所以让司机把她放在了一个咖啡厅门口,她得好好想一想,必须想一想。
念语见证了这家咖啡厅日间生意的冷清,迎着老板诧异的目光在咖啡厅里坐了一天。
那天晚上玉轩很晚才回来,而且喝了酒,有点儿微醉。
这么多年,玉轩的商业应酬一直很多,念语相信今晚他绝不会是和那个女人一起喝的酒,这样想着心就开始疼。
玉轩摸索着开了灯,看到坐在沙发上瞪着电视已经成了蜡像的念语,一句话没说脱了西装外套进了厨房,一会端了一盘念语爱吃的吉菜粉和一碗蛋炒饭出来,放在念语面前的茶几上,然后站在念语对面一声不响的看着念语。
念语忽然觉得心里排山倒海袭来一阵委屈,很想让玉轩再抱抱她,然后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会是梦吗?睡一觉就会醒来的梦?
玉轩轻轻地动了动,犹豫地走过来象从前一样揽住念语的肩膀,试探着把念语的头埋进自己怀里。
念语没拒绝也没顺从。
玉轩委实希望念语能大哭一场或是大骂自己一顿,可是他太了解念语,那样做或许就真的不是他所认识的念语了。
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满心的惭愧和内疚。
他还有何颜面再对念语说出任何一个字?
轻轻放开念语,小心地不让自己再多看念语哪怕一眼。
他曾经南昌白癜风医院何等深爱的女人啊。
转身进了书房,那一夜念语相信玉轩一定也没有睡,因为她看到书房门缝透过的灯光里不时飘出几缕烟雾,看着那些曾经让念语对玉轩横眉立目的烟雾,念语想哭,但终究没有哭。
念语很想冲过去大骂玉轩一顿,或者干脆扇他两个耳光。
但她不能。
她不能脆弱,不能哭,因为已经没有人会给她擦眼泪了。
既然玉轩不打算对自己说什么,念语也不想问什么了,那一幕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任何语言都无法让她相信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就要用理性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念语不能让自己像泼妇那样去对侍她深爱的玉轩,这样只能让念语觉得自己输得没自尊。
自尊。是她拥有的最后的本钱了。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念语了解玉轩多过了解自己。她有什么办法根治白癜风知道,他一定是无法面对她,他一定很惭愧,一定也很难过,或许会为他曾在新婚之夜对她许的诺言而背负包袱吧,念语心很疼 至少,如果玉轩走得义无反顾她会少痛一点。
第二天念语起得很早,简单的给玉轩收拾了几件衣服,衬衫、领带、内衣裤、袜子、面纸和备用眼镜,然后反复确认没落下什么才合上盖子轻轻地将行李箱放在书房门口,念语没吃早饭就逃出了家门。
念语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今天无法工作是一定的了,所以打电话去公司请了假,把手机关上随便在路边上了一辆公交车,一直坐到司机喊“终点站到了”,念语才浑浑噩噩地下了车。晃到植物园门口买了票,就这样在满地、满眼红红黄黄的秋叶中,在长椅上一直坐到管理员提醒她该回去了,她才打了辆车回家。
念语回家时窗外已经灯光初上,明显的,家里收拾过了,连地板也擦过了,平时玉轩虽然也会帮忙念语做家务,但今天在念语看来却很不是滋味。茶几上昨晚念语没有吃的菜和蛋炒饭也已经换成了红烧排骨、鱼香肉丝和青椒炒鸡蛋,还有一小碗陈醋泡的榨菜丝,都是念语喜欢吃的,念语鼻子有些发酸,但忍住了没让自己流下泪来,打开电饭锅,果然有米饭。
茶几的菜盘下压着一张便笺纸,念语其实不用看也猜得差不多了。
“语:我知道我说多少句‘对不起’都不会减少对你的伤害了,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所以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谅,欠你的,我已经还不起,让我欠着好吗。
我只请求你好好地生活,别用我的错来折磨你自己,好吗?
谢谢你记得我今天要去北京开会,我一周后回来,请等我回来。 看来他真的是义无返顾了,如果他说请求她原谅,或许还可以有挽回的余地,可是现在呢,看来那个在外面沉稳内敛,在家里会对自已撒泼撒赖像个孩子似的依恋自己的丈夫的心已经远去了,念语感觉自己的心一片片碎裂,那声音居然如此清脆。
念语在茶几下摸出一支红蓝铅,在“玉轩”两个字前面用红笔加上“爱你的”三个字,含着泪想:他一定是忘了。以前他都是这样写的。
那红色的三个字在灯光下红得刺目。
念语拿了双筷子,盛了半碗凉饭,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一口口细嚼慢咽。红烧排骨有一点咸,榨菜又太酸,念语眼中的泪转了两圈终究没让它流下来,念语想玉轩做的菜水平下降了,等他回来一定要告诉他。
第二天,念语又请了假,在家窝了一天,手机关机,座机拨了插头。
晚上安安风风火火的赶来,把门铃按得天响,冲进门来抓住念语从头摸到脚,嘴里一直没停过。
念语很感动,在这种时候能有个人记着自己想着自己真好啊。
安安是念语大学同学,在学校里四年下来,念语和她一共没说过二十句话,毕业时却因为分到一个单位而亲近了许多,后来单位效益不好,念语不断跳槽,安安则开了个时装店,虽然辛苦,倒也开心。有时周末玉轩没时间陪念语时,念语就到安安店里帮忙,安安常劝念语让她把工作辞了到她这里来搭伙,开玩笑说念语就是她的活招牌,什么衣服一穿念语身上就让人觉得高档,只要有她在就不愁衣服卖不出去。
在那个女人出现以前,念语和玉轩无疑是幸福的一对,一直让安安羡慕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安安找上门来,念语是绝对不会主动告诉她的。
安安以前有个相处六年的男朋友,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她们可以相守到老的,可是却在房子装修完、喜贴发出去之后忽然分手了,她知道这件事对安安伤害很大,所以这么多北京治疗白癜风医院那家比较好年念语从来没有问过。现在安安和一个南方商人同居已经有一年半了,可就是谁都不提结婚的事儿,有时大家关心地问几句,安安就玩笑地四处胡扯,有时候念语觉得自己也猜不明白安安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安并没有像念语想的那样激动,听说玉轩在外面有了女人,看完玉轩写的便笺只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一天还是来了。
两个人对坐了半天,安安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情要冷静、要想想清楚。
念语无力地说我很冷静,我没有和他吵,也没有闹,我已经想得头都要炸了。
好吧,安安平静地说,你怎么想的?是留还是放?
念语看着安安的眼睛,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当我看到他们站在我面前的样子时,就知道他已经不属于我了,但我爱他,我不想不战而退,如果我现在没有努力,将来终有一天我会后悔的。
安安说,好吧,需要我时说一声。
念语自言自语似的说你早知道了是不是?安安迎着念语的目光温柔地说,我在餐厅见到过,可是我没多想,后来又看到几次才……
念语明白了,怪不得安安有一段时间常劝自己要个孩子,说孩子是家庭的纽带,还说让念语多关心玉轩多体贴老公,念语记得自己当时还开玩笑说都老夫老妻了,哪那么多事儿,玉轩工作忙,自己也没有时间,生了孩子送到老爸老妈那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说老人身体不好,说安安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现在想想自己真的太粗心了,也太相信玉轩,念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玉轩会离开自己。
念语不怪安安,安安了解她,虽然有时在念语身上能看到男人式的豪爽和不拘小节,但念语骨子里却是个敏感而脆弱的人,对感情更是容不得半点儿杂质,念语知道安安不想让自己捕风捉影,疑神疑鬼地把自己的丈夫推到另一个女人怀里。告诉她或许只能让她痛得更早,伤得更深,念语不知道如果七个月前自己知道了会怎么样,是怪安安多事?对玉轩深信不疑?像那些自己曾经取笑过的傻女人那样去跟踪自己的丈夫?还是不动声色的用心感召玉轩的爱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宁愿负她,说明他的决心已定。念语了解玉轩,他是那种沉稳理性的人,不会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就决定一件事情,他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么多年在外企的工作更让他变得精明强干,念语的绝望就在于她知道玉轩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