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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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子里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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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禾

  

  

  　　书店里空荡荡的,一位年轻的妈妈正在给她的孩子念着童话,轻柔而略带沙哑的话音像一个个阳光下的天使,张开透明的双翼在书架间穿梭.我捧着书倚在柱子上,心思却禁不住这群小天使的挑逗.

  　　当听到童话里的皇后问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微怔了一下.什么时候,我也听过类似的话?

  　　噢,想起来,还是很小的时候，家中的挂衣橱上嵌着一面长镜子,妈妈常躲在镜子后面和我秘吃惊！白癜风的引发患者竟然也是“帮凶”玩"藏猫猫".每次都是妈妈自己探头出来,冲我一笑,然后问我:"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起初我是一头雾水,后来次数多了,知道妈妈的答案，可也还是装不懂,等着妈妈指着镜子里的小女孩说:"笨蛋，就是你喽."窄而长的无框镜子里现着妈妈温柔的侧影和我略带得意的笑.

  　　除了那面大镜子,我还有一面小圆镜,铁制的镜框已经爬上了褐色的铁锈,惟有我常摸的地方光亮着,还泛着银白的光.早上，妈妈帮我梳辫子的时候，我就端着小圆镜坐在小板凳上.镜子里有时能看见妈妈嘴里咬着梳子,垂着眼帘专著地编着小辫;有时只能看见妈妈的手,清爽爽的麻花辫从妈妈手中一翘一翘地钻出来,宛如那轻盈活泼的蜻蜓翅膀.映着天窗坠落的光影,镜中妈妈的手显得丰腴而滋润,仿佛氤氲着无限的暖意.

  　　然而,那一次,镜中的手却是清瘦而苍白的。那年，我得了夏季热,吃了许多中药依然高烧不退.妈妈慌了，不怎么迷信的她也试起了"喊魂"的方法。半夜里,我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看见一团清凉的光在面前轻轻晃动,在黑暗中仿佛山洞出口的光线,深邃而蓬勃,融着淡淡的月光,有似乎有了脉脉的柔情.这是妈妈拿着镜子在我头部上空划着圈,嘴里还喃喃的念者什么，干涩、哽咽、焦急的声音在岑寂的夜晚弥漫，像一滴凝滞的墨，在夜的背景上力透纸背地洇散......

  　　说也怪，这以后，我的病竟慢慢好了起来．

  　　后来，小圆镜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遗失了．日子终于安定后，取而代之的是雕着花的黑漆木梳妆台，如同一个年幼的公主，骄傲地端立于家具间．我在精致的镜子前安静地坐着坐着，竟想念起儿时妈妈为我梳头的情景．

  　　＂妈，你帮我梳头吧．＂

  　　＂这么大了，还要别人梳啊．＂

  　　＂我后脑勺的头发瞧不着，扭得乱七八糟的．＂我扯了个空的肚若做这会害你体谎．

  　　镜子里妈妈的脸有了岁月的伤痕，光泽不再，那柔和的目光却一如从前．梳子在我的发间或轻或重地起落着，轻如絮语，重如摩挲．我忽然感到一种塌实的温馨．我相信，无论我境况如何，妈妈都会像镜子吸纳光影一样，即使蒙上了岁月的尘埃，也是我心灵的港湾．那镜子，是我永远也走不出的圈．

  　　书店忽然蹿进一阵风，让我思绪的船搁浅在记忆的沙滩上．不早了，该回去了．放好书，转身要走的一瞬，我瞥见玻璃柱上浮着先前那个听故事的孩子依偎在妈妈怀里身影．有妈妈的地方就有镜子吗？静静的笑从我眼中流了出来，像眼泪似的流了一脸．

  　　飞舞的蜻蜓、沉思的樟树、阳光里的书册、低语的工作人员，一切都似乎不存在了，只有这柱子上的镜子，和镜子里温情的眼，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