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棺材里的人--献给每一个在大城市里蜗居挣扎的人

庆历四年

　身心俱疲，结束每天的工作后，已是深夜四点，更确切的说，是第二天凌晨四点。我蹑手蹑脚地回到住地，尽力不发出一丝响动，以免打扰早已熟睡的邻居。我的住处，需要简单的描述一下，否则多数人并不能有一个感性的认识。可以想象一口棺材，长两米，宽一米五，高一米七，开一扇门，铺一地废纸盒，盖一张被子。我每天就是住在这里，夏天和冬天都是如此。我的上，下，左，右的邻居，住的也都与我相似。这里没有窗，每天门一关，几乎就是密封的，就像住在棺材里的人。

  今天回来后，尽管累，我并不马上睡去。门关上之后，空气很快变的污浊，呼吸有一点难受。头顶的灯光也照得刺眼，四壁都被照得发出强烈的白光。我睁大眼睛望着这发旧的刺眼的墙壁，戴上耳机，第无数遍地听着这首《星星》：

  “多少次我问我自己，我为何出生，为何成长。

  为何云层流动，大雨倾盆。

  在这世上，别为自己企盼任何事情。

  我想飞向云中，只是我没有翅膀。

  星光在天际引诱我，但触到星星是如此艰难，即使是最近的那颗，

  而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力量

  我会耐心等待，我为自己准备，那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

  不要燃尽自己，我的星星，请等我

  有多少路我将行走，有多少山峰我将为了寻找自己而去征服，

  有多少次我将失败，有多少此我将重新开始，

  而这一切是否有意义

  我会耐心等待（我会耐心等待），我为自己准备（我试问哪些人容易患白癜风为自己准备），

  那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那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

  不要燃尽自己，我的星星，请等我（不要燃尽自己，我的星星，请等我） ”

  邻舍的人们此刻都已经睡着了，我们像无数小小的昏暗的洞穴里蜷缩的虫子。然而此刻多么美妙，静谧的感觉真好。白天是如此嘈杂：刷牙的声音，倒洗脸水的声音，皮鞋下楼梯的答答声，车轮压过道路的摩擦声，喇叭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活生生地把人从睡梦中往外面赶。特别是每天上午10点多的时候，附近的一群大妈唱的《颂主歌》，真是如同一大群苍蝇追着往自己的耳朵里面钻：

  歌颂你啊，赞美你，

  多么感谢你啊，我的主

  感谢你赐我食物；

  歌颂你啊，赞美你，

  多么感谢你啊，我的主

  感谢你赐我衣服…

  这如五雷轰地般五音不全，时高想要咨询一下白癜风病怎么引起的时低且偶尔夹杂着妇女窃笑的《颂主歌》每天必然准时来问候我，我终于被这虔诚的祷告和赞美给感化，在某一日也忍无可忍地唱起《颂主歌》来：

  歌颂你啊，赞美你，

  多么感谢你啊，我的主

  感谢你永远离我远一点…

  然而这样的事情只可以发生一次，因为我发现房东太太也是颂主大军中的一员，得罪了她，将我从这四百块钱一个月的房子中赶出去，我就真的得流落街头了…

  其实即使夜深如此，像今夜这样的静谧也是难得的。蜷缩在自己的小屋里，有时遇到回来晚的邻居，脚步稍微重一点就像是在朝自己的屋里走来，便会猛然惊醒。邻居的翻动白点皮肤病白癜风分为几个阶段声，打呼声，甚至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更别提有时候隔壁住的那对情侣经常夜里三四点还在那里折腾，粗重的呼吸喘气声，想忍却又忍不住的轻叫声，还有地板那节奏有点乱的撞击声，都重重的拍打着我的耳膜，即使有时我以咳嗽暗示，却依然如故。这小小的屋子的确挡不住任何隐私，以至于那对情侣偶尔遇到我还会低头报以羞愧的微笑。

  我忽而想起十年前的这里，那仅有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让我对这座城市一直有一种亲切感。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以一个游客的身份来到这里。我清楚地记得我认识的这里的人。白天我经常会坐在大人电动车后面，随他们一起到各个角落的店里收货卖货。吃饭后和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打闹，出去散步，望着远处隐约的高楼聊天…那段日子简单单纯而美好。

  之后有十年我都没有再来到这里，直到一年前。这一次，我是一个打工仔，远离家乡来这里寻找机会。不愿承认，但我不得不承认，在下车踏足这块土地的那一刻，我有点慌张。猛然间发现这里是那么的陌生，每一个形色匆匆的人，每一栋高耸的建筑，每一辆疾驶而去的车，一切都与我无关。而我将要在这里生活。那时，我一共只有三百块钱，连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那一刻，我猛然意识到，之前我们经常说自己很坚强，不畏艰难困苦，但当困难以饥饿和困顿的形式表现出来时，又有多少人不会感到恐惧和惊慌？假如我最终身无分文，不得不流落街头时，我将何去何从？我属于这里吗？我开始怀疑那些留给我美好记忆的人，他们当初属于这里的吗？会不会他们当初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情呢？我困惑了…

  幸而还有梦想。我买了一张地图，背起背包，开始寻找那条举世闻名的繁华的街道，那里就是吸引我来这里原因，我来就是为了追求这里的繁华。繁华自有繁华的绚丽，繁华却也能让有些人眩晕。繁华的城市里有地铁，小镇里没有，那时的我甚至不知地铁为何物。唯有胆胆怯怯地学别人那样在屏幕上按来按去，战战兢兢地跟着人流走去，笨手笨脚地刷着卡过着通道，车来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的指示，生怕哪一步做错了，迷失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历经磨难，终于还是找到了。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我忽然很滑稽地想起李贺的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太贴切了！然而彼时并非萌发诗意得到时刻，我得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尽管我平时是一个性格内向害羞的人，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人家的店里钻：“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这里需要招人吗？”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也记不得有多少人用各种各样的表情看过我，我的耳朵里只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很粗鲁的声音：不要！不要！！一个是礼貌地说：我们这里暂时不要人，你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像极了《喜剧之王》里的一段台词：

  “对不起，我这里暂时不要人。”

  “哦。”

  “你还是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啊？”

  “你还是走吧！”

  最后总算还是找到一个需要人的地方了。是一家新开的店，每天十二点上班，工作到夜里一点两点，生意忙的话就顺延，一个月工资1200块。我留了下来，我并不是害怕吃苦的人。于是开始了前面描述的这段生活。

  我一直都相信梦想。我有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是在这座城市开一间自己的店，就像我现在的老板那样。以后我还要开连锁。尽管这个梦想目前还很遥远，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实现，但现在，为了这个梦想，我可以一直努力着，奋斗着，像狗一样活着。

  隔壁隐约又开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耳边的音乐声依然在继续着，我却已进入梦乡，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