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荚花

庆历四年

诸神静默
我终于成木成石 一如前世
廊外 仍有千朵芙蓉
淡淡地开在水中
浅紫 柔粉
还有那雪样的白
像一幅佚名的宋画
在时光里慢慢点染 慢慢湮开
——席慕蓉
有时白癜风的症状一般都有些什么候，能够让人产生震撼之感的，并不仅仅是《英雄》或《命运》式的悲慨雄壮，一曲《田园》式的动画演绎，同样历久弥香……”

豆荚花
——有晴


  

  沉湎的相思，源自对故土的思念，朝朝暮暮的鸟儿飞过，只划过天际的彩虹或云霞，我知道：曾经那样的感动，没有失落过。

  　　

  想再一次闭上眼睛，不想遗留伤痕。缘分已不会重现，即使可以重头再来。你告诉我，哭泣的时候有一棵棵的豆儿树连成一片片，上面的豆荚花就像粉银色的大镰刀，和风吹过，轻轻的收割着天空明丽的湛蓝。我晓得了，你又想起过去，想起我们一起玩耍过的豆荚地了。

  　　

  清晨的时候，太阳还未睁开它朦胧的睡眼，微微的闪着些红晕。我还在懒睡，你却在我家大院门外使劲的叫喊我的小名：燕子燕子……我一骨碌爬起，胡乱的擦把脸，牵出了我家的大黑牛。你还嫌我慢，说日头都瞧着咱们笑呵。

  　　

  山里的小路，弯弯曲曲的，就像旱地里的蔓藤儿。露珠儿沾湿了你和我粉红的小凉鞋（不知为什么，你说总想跟我穿一样的凉鞋），冰冰的，你说昨天晚上包谷子包到很晚，忘洗脚了。我笑你，傻呢！你固执的笑笑，就是忘了嘛，不想骗人！

  　　

  山里的野桑果子熟了的季节，你和我总是很贪嘴，觅到梯田与梯田的高坎，就忘了一切。那时候的旱地里，到处都是急着开花的绿色生命，数不清也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儿不住的招摇着她们的快乐和自在，仿佛这个世界是她们的，而我们只是陪衬。当然，我和你都很喜欢这个样子的世界，至少她们堵住了我们的嘴。

  　　

  红红的，红中带黑的，那是最好吃的果子。可是刺儿很多，我又怕蛇，你又笑我，说那些刺儿拈不到的，说那些洞洞里歇的是老鼠和青蛙，还说，这么早，蛇都睡懒觉，才懒得理呢！你采了好多，而我少得可怜，你什么也不说，接着就往我嘴巴里塞满了还带着露水儿的果子。我噎住了，红红的汁水儿像蜂蜜般涌出。你说那不是蜂蜜，你捅蜜蜂窝的时候知道，没有这么好看，也没有这么好吃秘吃惊！白癜风的引发患者竟然也是“帮凶”。你坚持认为那是太阳出来前红红的霞，悄悄的染给了这些果子们。我同意你说的，还瞎说你从前一定是云霞仙子。你骄傲的挑起你标致的长眉，似乎同意我的吹捧。后来，我采累了，也吃累了，你还忙得不亦乐乎，又不停的往我裙裾里送。我远远的望着你，就如豆荚地里那朵最漂亮的豆荚花，忽闪忽闪的，我好喜欢。

  　　

  我们上学堂迟到了，老师让我俩罚站。教室里书声朗朗，他们在念“天那么高，那么蓝……”。站在太阳底下，你冲我拉拉舌头，说至少还有太阳陪着咱们呢！我一下子也笑了，抹着泛红了的眼睛。下课的时候，我们坐到了教室后面的水泥地板上，玩起了沙包。你总是接得那样准，那样漂亮，眼神和沙包之间，仿佛有一条美丽的线，什么也不能把它折断。我好羡慕你，真的。可是，你不晓得这些，你总说我比你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说。

  　　

  太阳渐渐高起来，可它太高了，我们彼此都不知道怎样接近它。你说古时候就有一个人为了靠近它，结果渴死了：还有人装上翅膀想飞上去看个究竟，结果也摔死了。你一脸正经的告诉我，说那是你姥姥听她的姥姥说的。我信了。

  　　

  这样的日子，每天伴着太阳、露珠和云霞，似乎也是最美的一段生活吧，至少造物的神留给了我们许多美好和天真的想法。有一天，你突然说你很想哭，我说你是开玩笑的，你一向那样坚强。你说不是，长长的眉却不向我暗示任何东西。你说我，真傻；我愣住，问为什么？你又笑了，说我傻得你都不想哭了。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哭，我追着你问，你就是不回答。你说你的两个大酒窝不好，老人们说那是无底洞，填不满的。我不同意，它们和你的长眉一样标致。

  　　

  我们就这样又跑进了豆荚地，一路的夕阳，化作朵朵漂亮的声花，真的很像豆荚花，又不像。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们俩并肩站在豆荚地里，下面是环抱着白色沙滩的河。我偷偷往后看了一眼，仿佛看见你的发卡上停了一只粉色的蝴蝶，我惊讶不已，差点失声大叫：那样的时候，怎会有蝴蝶出现？我忍不住将手伸向这只安静的蝴蝶，可，它没有飞走。哦，原来是一朵豆荚花，那样像蝴蝶，那样像，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问我怎么了，我说别动。我小心翼翼将这豆荚花嵌进了你的发卡里，希望它牢牢的，永远都不许掉下来，那一刻，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你没有发现，或许你早已发现，只是没有让我知道。那美丽的豆荚花，嵌在你的发卡里，真的特别标致。在齐腰的豆荚丛里，站着我俩，不远处是我家和你家的牛，它们很安详的啃着小河边绿绿的草。夕阳在河边缓缓移动，举目的对岸，是大山和村庄，和这边一样。只是，那边的山占据着太阳，它将隐没在山的后面，回家睡觉了。我很不平的摇着发呆的你，你说，燕子坐下吧，在这豆荚地的埂上，我无奈。你说你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你和我也会是这样的。我说怎样？你扬起长长的眉说，傻瓜，真是书呆子，难道不晓得么？总有一天我会走，会离开，而你也会走，会离开的，就像这边的豆荚地和那边的太阳一样。我说不会的，太阳不是第二天又回到豆荚地这边了么？你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一回，我哭了。

  　　

  傍晚，我们还坐在豆荚地里，晚风吹了过来，连我们的影子也被吹得渐行渐远，后来消失了。你说，该回去了。我不走，为什么不多坐会儿呢？那天，我们坐了很久，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去过。那天，天边有火烧云，我指着那像豆荚花般的一朵说，像你。你又笑了，说我尽瞎说。我坚持我的口气。也许，我再也找不到这样美丽的豆荚花了。这一次，豆荚地的豆荚花儿似乎都想急着开开，我知道为什么，你也是。

  　　

  黑黑的夜将它的被子盖了过来，豆荚花不再粉银，它们和我，和你一样，只能靠声音来亲近彼此。星星也溜出来了，月光下，你发卡上的豆荚花一定还那样鲜亮，可我不敢回望。

  　　

  你问我，听过象牙塔吗？我说是指大学吧，你同意的挑挑你的眉。你说，燕子终会飞走的。

  　　

  ……

  　　

  炎热终于过去，我在收获过的豆荚地里等你，手里拈着一朵最晚才开的豆荚花。很久很久，你没有来。我无聊，哼起了那首你和我爱唱的歌：“当缘分变成遗憾/当爱变得伤感/你告诉我/你也要如何承担/梦它依然在浮现/又是你哭泣的双眼/怎能视而不见……”你，真的想哭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实的另一面？我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你和我一起嬉戏过的沙滩，一起罚过站的学堂，一起打过稻谷的田野，一起……

  　　

  我睡着了，你仍然没有出现。第二天，我背起了新的书包。一个月后，我回到村庄，乡亲们说你父亲不在了，我不信。我去找你，邻家的奶奶叹息，你几天前登上了南下的火车，走的时候别着一只发卡，都破了……我问，发卡上有一朵花么？奶奶犹豫了一会儿，说没见什么花，倒是黑头绳上粘着一点儿发黄的……奶奶大概有些遗忘，她毕竟是村庄上最老辈份的了。可怜的孩子，她不禁习惯性的拂起了裾角……

  　　

  天很好，很蓝，太阳很高，很灿烂，风很大，可我没有见到你。燕子真的飞走了么？可你也飞走了，遗落给我的只有这亘古未变的豆荚地，和野桑果儿簇满高坎的季节里，粉银粉银的豆荚花，像家乡的大镰刀收割着上面明丽的湛蓝。

  　　

  知道么？你是我情感扉页上的小公主，我需要你，这是唯一的理由。

  　　

  任时光，画鬓如霜，我一直怀疑是否有天下无双的思念？

  　　

  如果我是鱼，你就是鸟么？在我渴望的深潭边，你默默的飞过，朝朝暮暮，不曾离去？

  　　

  冬日的清晨，阳光透过前头的大樟树，照得整个村庄好美。檐角的瓦片尖垂下长长短短的冰溜子，烟囱底面还残留着白白的雪花，很久没有下过雪了。我走到了楼房的天棚，俯望下的村庄似乎更美了。我家的大院子里还有青绿的荆棘和青绿的柑橘树，还有青绿的菜畦，沿着红墙青瓦的围栏拥抱了我的家。许多人家升起了灶，浓浓的烟冒出来，飘向天空，直直的，略带一点儿弯，然后，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扭作一团。可是，惟独没有你家的烟冒出来，惟独没有听见从前的你站在我家大院门口叫喊我的小名。你说你怕狗，其实我告诉过你我家的狐狸狗很温柔的。你不信，你说狗见了外人就是很凶的。我说你不是外人。你说我比你强，你跟我不是同一样的女孩。你固执，我也固执，你喜欢我的傻，我欣赏你的灵巧。然而，时间的箭头却射弯了命运的靶。我们越长大，就越变了许多。用一根小铁丝，不同原因发病的白癜风有哪些症状再折一只小风车，迎着风，在豆荚地里跑来跑去。翻着记忆的照片，思念的影子若隐若现，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忽不定。我想你在遥远的南方也希望同我相拥而泣，假如你还记得从前那个书呆子一般的我。

  　　

  我无意识的拉着天线，楼下的叔叔正在调电视。好久都没有下雨的天空，依旧。我该怎样复习，才能够自由的飞翔？我从遥远的北国，带回了美丽的珠贝。你曾对我说，你想看海，你想听海螺的号角，你想要一串珠贝。我回来了，你去没有。我独自读着从前的对白，若有所思。

  　　

  你传输给我中文字，用你的手机，我给你同样的回应。你说，谢谢我的珠贝，你已经见到过珠贝了，也见到了海，还有很多的朋友送给你漂亮的珠贝首饰。你还说，其实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你还是比较喜欢从前村庄前绕过的河。我说，“这世界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你是前者，我是后者。你说，我还是那样书呆子气。我说，为什么？你说，是你变了，而我没有变。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复。

  　　

  ……

  　　

  现在，我仍和你传输着中文字，可频率越来越慢。你说，忙；我说，理解。然后是一阵沉默。你说，珍重；我说，你也是。又是一阵沉默。有一天，你问我，看到过豆荚花吗？我说，北方没有。你说，你突然想见见它们了，你还说想起了从前的豆荚地和豆荚花。我说，咱们回村庄吧，今年。你沉默，说了最后一句话：不可能了？！

  　　

  我见到豆荚花，也很久了，我也不想回村庄了。相思的心，已随你发卡上枯萎的豆荚花游离了（也许，你早已换上了新的发卡了，我不知道）。听村庄的爷爷说，地里的豆荚花开得正旺呢！连麻雀儿都多起来了……

  　　

  南国，你所在的地方，红豆应该很多吧。生了么？开了么？结果了么？

  　　

  最肯忘却的是古人缠绵悱恻的诗句，最不屑一顾的是难解难分的思念，守着它，我怕别人笑我，还怕别人看清楚。青青的河边草，你还思念绵绵的远道么？

  　　

  只有一朵豆荚花和那片豆荚地，泛起情感的阵阵涟漪。还有河对面的太阳，留给我和你一朵朵美丽的夕晖，在心灵的摊位上。